【小哈划重点:罗杰·瑞迪是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机器人研究所的创始领导人,从事AI研究已超过50年,主要研究领域包括人工智能、语音理解、图像识别、机器人等。目前,81岁的他是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计算机科学与机器人专业的Mozah Bint Nasser讲座教授。】
1956年,标志着人工智能诞生的达特茅斯会议在美国举行。会议上,计算机科学家约翰·麦卡锡(John McCarthy,Lisp语言发明者、图灵奖得主)说服了与会者接受“人工智能”作为该领域的名称。
两年后,21岁的罗杰·瑞迪(Raj Reddy)开始接触计算机,不久,他成为约翰·麦卡锡的博士生。与导师一样,罗杰·瑞迪是人工智能领域的早期开创者,还因此获得了1994年的图灵奖。在斯坦福和卡耐基梅隆超过50年的教育生涯里,他培养出了李开复、沈向洋、洪小文等计算机学者,后者先后成为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
罗杰·瑞迪获得1994年图灵奖
传言说,瑞迪在1966年首届图灵奖颁奖仪式现场暗下决心,希望自己能在计算机科学领域做出一番成就。如今半个世纪过去,距离他自己获得图灵奖也已过去了24个年头。近年,作为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瑞迪频繁出现在中国大众的视野里。2018年9月,他在上海参加2018世界人工智能大会。11月,他受邀参加微软亚洲研究院20周年庆典并接受澎湃新闻采访。他讲述了人工智能60余年的发展历程与个人的科研之路。对于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以及未来的发展,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人工智能其实就是利用新的技术去解决人类之前解决不了的问题”,当澎湃新闻记者询问目前“人工智能”一词是否被滥用时,他回答道:“人工智能不是某一种具体的形式,而有百万种形式,一切的关键在于创造技术以提高效率。”
罗杰·瑞迪是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机器人研究所的创始领导人,从事AI研究已超过50年,主要研究领域包括人工智能、语音理解、图像识别、机器人等。
1991年到1999年,他担任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院长。
目前,81岁的他是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计算机科学与机器人专业的Mozah Bint Nasser讲座教授。
“我的整个人生都很幸运,但重要的是,你需要活的足够长”
1937年,罗杰·瑞迪出生于印度中南部的一个普通家庭,他是家中第一个上大学的人,在印度马德拉斯大学工程学院获得了土木工程学士学位。他的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家庭主妇。谈到个人经历,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的整个人生都很幸运,一切都发生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
大学毕业后,瑞迪申请了一个澳大利亚的实习生项目,很幸运,他被选中了。在一年的实习之后,他思考开始: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他决定读研究生。“我申请了斯坦福,然后被录取了。我去了那里,刚好有一个教授,他是我的导师。他说,我要去研究计算机,你跟我一起吧。我就去研究计算机了。每一步,我都很幸运地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
但他也承认,这种“很幸运”的说法或许只是简单化的解释。他相信幸运只垂青有准备的大脑:“你可以身处正确的地方,但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可能就没有资格获得机会”。去澳大利亚为IBM工作之前,瑞迪已经很熟悉电脑了。“大概1959、1960年的时候,我学会了使用电脑。”
他自豪地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也擅长很多别的事情,“比如,我在统计学拿了A+,教授说:你不应该拿A+,你甚至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瑞迪认为他或许也可以成为一个统计学家,但他选了做AI。
他还半带幽默地分享了一个人生秘诀:“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活的足够长。如果我像图灵一样早逝……图灵很年轻就去世了,还有别的人……很不幸,伟大的人大多都早逝。”
“你想想,人们花了多少时间才学会飞行?”
世界上最早的计算机发明于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1958年,罗杰·瑞迪开始涉足计算机领域。他回忆,那段时期,人们突然意识到,除了计算乘法或加法之外计算机还可以用来做其他事情。他记得当时人们讨论的其中一个问题是:计算机会下棋吗?“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人会下棋,那他就会被认为是聪明的。所以AI被定义为‘计算机是否能下棋或证明定理’,仅此而已,没有别的。”
1963年,瑞迪开始在斯坦福大学做AI研究。斯坦福和MIT、卡内基梅隆大学一起从哈珀得到了第一笔主要资金。那时几乎每个人都问他们:什么是AI研究?他们这样回答:让计算机去做人类独有的事情,例如思考、改进定理、能看、能听、会走。“对人类来说,这很简单,但问题是如何让计算机学会。”
1976年,他的研究团队开发了语音识别系统Hearsay I和Harpy等,前者是世界上最先能够执行连续语音识别的系统之一。
1979年,他建立了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机器人研究所,这是全美所有大学中第一个机器人研究所。1988年,卡耐基梅隆成为世界上第一所提供机器人学博士学位的大学。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人们远远不能做到让机器像人类一样行走。“即使现在,我们仍然不知道如何构建一个顺畅步行的机器人。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也许需要十年,也许是一百年,我不知道。”
“你想想,人们花了多少时间才学会飞行?人类一直在思考飞行,比如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的飞毯,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想象。” 瑞迪借飞行来类比人类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进展。“人们花了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发明了第一架飞机。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让机器走路、能听、会看上。”
六十年前,他以为人类能在十年内解决所有人工智能领域的难题。但现在他意识到,“我们只是在表面搔痒,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些AI系统已经非常擅长语音识别了,但没有任何一个系统能够完全接近人类的表现。机器可以听懂一些语言,比如英语、普通话,但还有上百种其他的语言,没有计算机能听懂。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需要长期的努力。
“1972年,我花200万美元买了一块40兆字节的硬盘”
“有人问我,那时候做AI研究比现在难吗?不,并不难。” 60年前,计算机的储存能力、带宽、计算能力都严重不足,研究者们必须从本质上发明方法来把信息数字化。
瑞迪回忆起1972年他花二百万美元买了一块40兆字节的硬盘,这是一个如今看来难以想象的价格,但确实发生在历史上。
1956年,IBM发明了第一个机械硬盘HDD(Hard Disk Drive),内存只有5兆字节,体积却有两台冰箱那么大,重量超过一吨。
20世纪60、70年代,14英寸硬盘体积大如微波炉。
到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从8英寸硬盘开始,硬盘才进入民用市场。
“现在你花50美元买的手机都有上千倍的储存空间”,他还推测,再过三十至四十年,人们将拥有一百万倍的计算能力,这将使人类能够做今天所不能做的事情。
“人们不知怎的被冲昏了头脑”
近年来,人们看到了波士顿动力的人形机器人,看到了自动驾驶的汽车,一些关于人工智能的隐忧开始出现:机器会攻击人类吗?自动驾驶汽车出了车祸谁来负责?关于这些人工智能伦理问题,瑞迪认为,不能把机器与人对立地分析,似乎好像只有机器会出现伦理问题,而人类不会。“任何适用于人类的伦理也适用于机器;任何适用于机器的伦理也适用于人类。”
“让我们先来解决人类的伦理问题:为什么我们会有战争?为什么我们会有霸凌?为什么还有其他的坏事?每天我们都会看到有人枪杀了十个人或者五十个人。社会有责任保障公民的安全,伦理就是伦理,没必要把机器和人类分开来。”
瑞迪对人们的担忧表示不解,“人们不知怎的被冲昏了头脑,仅仅因为AI是机器驱动的,就觉得它会做各种坏事。”他认为,首先,伦理问题不是机器特有的,人类开车也会出车祸。而我们已经建立起了一套系统来解决人与人之间的伦理问题,譬如车祸肇事、杀人行凶等等,这些规则也同样适用于机器。“不管是你开车,还是别的代理开车,都应该受到与人类一样的惩罚。这意味着,驾驶这辆车的特定软件必须被处以五年监禁。”
“但我们无法惩罚一个软件,这没有意义。”面对澎湃新闻记者的质疑,瑞迪回答:其实是可以的。这背后有它的经济价值。当我把你关进监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被禁止与社会交往。同样的,软件可以被禁止与社会互动,直到漏洞被修复。
他认为,人们所应做的是设计相当的、等同的惩罚措施,而不是因噎废食。“比如创建软件的人必须为死者支付100万美元或1000万美元,社会或者政府会想出这样的规则。”
话题的最后,他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假设现在每年有五百万人因车祸死亡,假设我给你一项技术,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死亡,你会简单地说不要用这个技术而任由五百万人死亡吗,仅仅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将软件投入监狱?